野蛮而悲伤

【巨茹】紫罗兰会在冰上生长(上)

又下雨了。

六月里一场说下就下的雨正常得很,不过现在这场不大不小的雨着实烦人,冲不下去地面蒸腾的热气还带来了沉闷的低气压,走在路上,只觉得到处都成了更令人烦躁的蒸笼。陈倩楠身上宽大的衬衫短裤都在被一点一点地打湿黏在身上,她闻着空气里被翻腾出来的尘土味儿,放弃了快跑几步躲雨,按着原先的步伐晃晃荡荡地继续往前走。稀疏的大雨滴不断砸在她脸上,偶尔会砸到眼睛。以往让人清醒的雨水这时候只成了断断续续浇洒在火苗上的燃料。

 

终于到了目的地。陈倩楠身子靠在门上用钥匙拧开门,重心不稳差点栽进去。关上门的时候就一把扯下后颈已经被雨水泡得发软、黏黏糊糊的抑制帖,带着浓烈果酸的西柚味道瞬间炸开,很快就要胀满整个空间,不过房间里的另一个人黄恩茹肯定闻不到。

她在睡觉,而且她是beta。


黄恩茹被身边窸窣的动静猛然惊醒,从梦境里拔出来勉强睁开眼睛扭头看了一眼。哦,陈倩楠正爬上床往她身边凑。“几点了,你突然过来了干嘛”话还没落地,她摸到了陈倩楠湿乎乎的衣服。“你衣服怎么全是湿的,别上我床,下去。”


陈倩楠被推了一把,老老实实的下来绕到床边蹲下来,放软嗓子没头没尾地解释“下雨了……我难受。”黄恩茹迷迷糊糊根本没在意她说了什么,躺回枕头上又陷回困意里,隐约闻到了陈倩楠身上的酒味,口齿不清地发号施令:“你还喝酒了?洗澡去...擦干...别抢我被子...”


陈倩楠这时候还算听话,几分钟后湿漉漉从浴室晃荡着出来,打开衣柜拉了张薄被出来,爬上床另一边。被酒精和情热捣成浆糊的大脑算是线性执行好了黄恩茹的所有指令,然后又开始迟钝地转起来自由活动。

(略 详见db)

(二)


信息素得不到回应的感觉很怪。明明身体已经精疲力尽、并得到了最大的满足,在心底某个隐蔽的角落,还是有只蚂蚁在乱撞乱咬。陈倩楠竭力忽视这份思绪,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回手里正在冲洗的雪克杯上。刷好杯子倒扣在一旁,依靠在吧台放空自己,乱七八糟的想法又缠回来。被她刻意忽视掉的东西有很多,比如她越来越紊乱的易感期。对,只有在格外敏感的易感期里,渴望与对方信息素交融、把她整个裹上自己味道的欲 望才会冒出来。她从来没对黄恩茹说过这种感觉,她决不说。总有几个瞬间,她会希望黄恩茹是一名Omega。她在脑中幻想她的信息素,总觉得会是某种香气浓郁的花朵:水仙、栀子、白兰、夜香木.....随即她又会鄙夷自己这alpha恶劣的本性。 


自由自在的beta停靠在她的身边,而她却在背后想她要是Omega就好了,真是够渣的。陈倩楠在心里唾弃自己,骂得自己想笑。当beta多好,不用被生理本能操纵,可以当一个人而不是时不时发 情的动物——春夜里发 情的母猫或是到处撒尿留下自己气味的公狗。而且盼望别人是Omega是多自私的想法,陈倩楠知道。Omega平权运动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,但它唯独更改不了一件事,那就是Omega永远在生理本能上渴望被占有、被绑定,成为别人的所有物。深度标记清除手术已经改进的非常成熟,无痛微创,但它改变不了清除掉曾经占有过自己的信息素、脱离控制反而是Omega最大的痛苦。这些写在基因里的本能的确讨厌。


是的,与之相对,陈倩楠能感受自己渴望侵占、渴望将黄恩茹彻底绑定的欲 望越来越强烈,她隐隐觉得不对劲,和自己的紊乱易感期一样不对劲。她守口如瓶、刻意回避,绝不把自己的想法透漏一个字,她怕这个话题惊扰起额外的风浪,让同样敏感的beta不安。有些夜里,陈倩楠会迷迷糊糊醒来,觉得安睡在自己身边的人好像随时会离开,或许是因为嗅不到身边人一丝气味带来的荒唐想法。每当这时,陈倩楠会悄悄散发出自己的信息素,让自己的酸涩也笼罩住她。


多自由的beta,只要不爱了就可以随时抽身离开。现在已是初秋季节,萧瑟秋雨在无情刷洗大地,没几个人愿意半夜冒着冷风冷雨来酒吧,怎么就不放我早点下班呢。陈倩楠抽出一只吧勺在手指间转着玩,没有事干,还得拣起念头继续胡思乱想。明天休息又能找她去了,她前几天说想吃什么来着?她睡了没,我先问一下......嘶...她刚才和我说晚安我又没看见......


(三)


“什么叫二次分化?”陈倩楠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,恐慌、困惑、颤抖。好像抛出这个问句就已经抽干了她大部分气力。恍惚中的大脑满负荷运转,为她接收医生口中的陌生概念。


二次分化,仅发生于女性alpha,发生概率约为1:150000。前期症状多为激素剧烈波动所导致的易感期紊乱,转化进展步入中期时alpha性功能会受到影响,转化步入后期时先前发育的alpha腺体会彻底失去功能并逐渐萎缩,待omega特性发育完成后,应前往医院将原有alpha腺体切除。全程约8~9个月,比起正常的青春期分化要漫长的多,且转化后期须其他alpha以信息素介入引导。


目前没有可行的方案阻止并逆转这一过程,且转化过程本身不会对患者造成健康危害,医生遇上了,也只能劝慰患者一句:顺其自然。


怔怔走出诊室,陈倩楠拐进了无人的消防通道顺着楼梯慢慢下楼。如果能回到早上,她一定要敲晕自己,让她不要来这破医院。是,破医院,换一家呢?陈倩楠摇摇头甩出去妄想,她心里明白,诊断没有问题。先前黄恩茹几次提起要她去医院检查易感期都被她推脱掉,为此两人甚至有过不小的摩擦。直到她出现了勃起困难的症状,才赶在黄恩茹押送她之前先一步偷偷来了医院。


室外的阳光很刺眼。陈倩楠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,没想到自己该去哪。距离晚上上班还有三四个小时,先往那里瞎晃悠吧。手机开了静音,这会点开才看到两个未接来电和一串微信消息,都来自黄恩茹。要不要把诊断结果告诉她一声:好消息是,自己没有阳痿;坏消息是,整个腺体很快要割掉,自己下半辈子要做omega了。陈倩楠不自觉笑了两声,又突然觉得无比的虚弱,一句话也不想说。她费力拖起沉重的脚步往前蹭几步,摁亮屏幕,未接来电的通知一直在那儿,她又把屏幕熄灭。这份巨变还没给她带来悲伤,她只是觉得茫然和疲倦。


或许对beta来说,与alpha在一起和与omega在一起区别不大吧......这么想着,她心里似乎好受一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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